白月笙擺擺手，“如果要動水家，不會從水清幽開始，你不必著急，我派人盡快尋找，綠涼就這麽點地方，應該很快就可以找到人。”

藍漓點了點頭，可緊皺的眉心卻半點都沒有放松的意思，她也沒辦法放松。

隱約之中，她總覺得水清幽失蹤這件事情，似乎和她或者白月笙是有什麽幹系的，不然無端端的，水清幽在綠涼這麽久都沒出事，為何他們一來見過水清幽，水清幽就失蹤了？

水家伯父伯母對她恩情深重，她是怎麽也不能牽累水家人的。

白月笙拍著她的肩膀做無聲的安撫，“別擔心了，嗯？戰坤他們已經去找了，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。”

“嗯。”藍漓輕應了一聲，她在想，莫非血滴子將水清幽抓了，想做點什麽別的不成？還是她其實想錯了，水清幽失蹤是因為別的事情？

這些細小的蛛絲馬跡，白月笙自然是不會放過，讓戰坤立即去查。

戰閣因為當初藍漓在此處開設大風船行，為了保證船行一切正常，所以在綠涼的網線比別的地方要密集一些。

戰坤很快便查探清楚，水清幽在綠涼行事低調，並沒有得罪過什麽人，自然也沒有其餘仇家莫名找上她的可能，而且她最後出現的地方，是包子鋪。

白月笙當機立斷，“立即盤查包子鋪周圍的一切可疑人等。”

“是，只是……”戰坤有些遲疑的道：“如果要盤查，動作太小沒有用處，動作太大的話，血滴子那邊勢必會知道，這……”

白月笙淡淡道：“無妨，知道便知道吧。這樣一來，我們也好再看看他們的反應，水清幽到底是不是在他們手中，便也就更清楚了。”

“是，屬下明白了，屬下這就去。”

戰坤告辭退下。

白月笙坐在花亭之中，周圍的蘭也由風花雪月照顧的極好，午後，暖風習習，撲面而來，帶著幾縷蘭香，很是伊人心扉，但白月笙的心情，卻沈重不減半分。

戰英自不遠處的雅閣悄然退出，反身關門之後，轉身到了花亭，給白月笙行了禮，“王爺，王妃睡下了。”雖然離得有些遠，但戰英還是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。

白月笙點點頭，“睡的可還安穩？”

“還好，就是睡著之後還是一直皺著眉頭。”

聞言，白月笙神色越發沈郁。

一旁，頌先生低垂著頭站著。

白月笙沈默了會兒之後，才問，“王妃的身子到底如何？”這話自然是問頌先生的。

回到綠涼小院之後，藍漓似乎睡的越來越多但睡眠的質量並不是很好，方才坐著聽完水清幽的事情之後，藍漓便泛起困意，正巧到了服藥的時間，服了藥，便睡下了。

恰逢戰坤來稟告，白月笙便到了外面來，為了防止吵醒他，白月笙只問戰英情況，都不敢親自去看。

她的身體狀況並不是很穩定，但藍漓自己並沒有意識到這些。

頌先生道：“風神醫的藥方極好，正能治愈王妃身上風飛玉所下的毒，但另外一種毒潛藏很深，老朽一時半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，只是……不知道是不是老朽多慮了，似乎是到了這裏之後，王妃的情況……”他停頓了一下，卻是不說了。

白月笙皺眉：“如何？有什麽便說什麽，不必有所顧慮。”

“是……”頌先生似乎在思考，停頓了會兒，就在白月笙眉頭皺的越深，開始有些等不下去的時候，頌先生才道：“王妃在船上的時候，服藥解毒，每日都是精神的，到了這小院幾日時間，每日困乏的時間卻是多了起來，而且睡眠也極是不好，就算是睡著了，都會很快驚醒……”

“你的意思是，這小院之中有人對王妃動了什麽手腳嗎？”白月笙聲音驟然變冷。

整個小院的溫度也在瞬間降到最低。

這院中的奴才，幾乎都是會武的，一個字不差的將白月笙的話聽到了耳中。

風花雪月臉色慘白，對看一樣，“不是奴婢，奴婢不敢吶……”

幾個花匠也是面色慘白的跪了下去。

戰英怔了一下，顯然對頌先生所說十分意外，她是貼身侍候藍漓的人，但她對藍漓絕對忠心不二，她滯了滯，低聲問道：“頌先生，會不會搞錯了？”

“王妃的確是來到小院之中後，情況有些反覆，當初老朽並不在京中，也不知王妃在京中的時候情形如何……但老朽想著，這院中的人，都是王爺親自挑選，當是信得過的，怕是因為別的……”

白月笙沈默不語。

頌先生也不好多說什麽。

那跪了一地的奴才婢女們更是大氣不敢喘一聲，因為誰都知道，背叛者是什麽下場。

半晌，倒是戰英低聲道：“王妃在圍獵之前，在王府的時候便有些不適，是因為……”她滯了滯，澀聲道：“當時小月子，都以為是那個不舒服，還請了李太醫前去幫王妃診脈，李太醫只說王妃需要休息……那幾日也是嗜睡的緊，似乎永遠睡不醒，但睡得再久，起來的時候精神狀態也不好。”

“王妃……在王府的時候，可有什麽特別的喜好，與在這裏一樣的嗎？”

戰英想了想，“沒有，王妃吃用都不挑，且水閣伺候的人都是信得過的。”

“這樣……”頌先生點點頭，視線掃過哪些顏色各異的蘭，忽然問道：“屬下聽說，主子王府之中，似乎也放了品種各異的蘭……”

白月笙臉色陰沈，點了點頭。

戰英補充道：“那裏的花房品種比這裏要多上許多，什麽都有，王妃很是喜歡……”

“我想我大概是知道王妃到底怎麽了……”頌先生沈吟。

白月笙看向頌先生，“怎麽，這些花有什麽不對的嗎？”

頌先生面色凝重，“老朽以前曾在古籍上見過一種奇毒，叫做幽蘭醉。”

……

這是一個簡單樸素的甚至能稱得上簡陋的小院子。

四面都用竹籬笆圍了起來，屋子是用木頭搭成的，若是在北方，這樣的屋子，冬日裏怕是要凍死人，但在綠涼，卻也可勉強度日。

午後，陽光正好。

一個老者從不遠處的水井之中打了水，提到了小院正中的石桌之上，取了水，將早挑好的藥材放到一旁的陶罐之中，在粗制的爐子上點了火準備煎藥。

爐子是新糊的，陶泥半幹，煎藥的時候難免煙熏火燎，將老者的眼淚都給熏了下來。

老者連連咳嗽，口中有時難免還露出兩句咒罵，但煎藥的動作卻是絲毫沒停，十分認真。

這老者，自然正是風神醫，外面風聲太緊，他什麽都做不了，只能和風飛玉藏匿在這麽個小地方，先療毒再說別的。

煎了一會兒，他忽然想起什麽，丟了爐子直接起身往屋內進去，卻——

空的！

屋中空空如也，本來躺在木板床上休息的風飛玉早不知去了何處。

風神醫面色微變，幾乎沒有考慮，便直接朝著不遠處飛起院子裏的地窖而去。

剛到了地窖門口，他便聽到裏面傳來風飛玉陰森森的笑聲和年輕女子壓抑的呼喊。

“師妹！”風神醫跳下地窖。

風飛玉的笑聲戛然而止。

風神醫臉色凝重，一把將風飛玉拉扯過來，那邊，接著日頭的光芒，他看到水清幽趴俯在骯臟的地面上，面色變換，一陣紅，一陣白，渾身不斷的抽搐，像是中毒的癥狀。

“師兄。”風飛玉露出一個笑容來，原本該是溫和漂亮的吧？但在她那張瘦得脫了相的臉上，便顯得十分的詭異難看。

“師兄，我給她吃了一點好東西。”

風神醫面色凝重，道：“你到底給她吃了什麽東西？”說著，他便要自己上前去查看。

誰知風飛玉卻不鹹不淡的道：“你怕什麽，你個丫頭而已，何況我給她吃的東西也死不了人。”

“到底是什麽？”風神醫停下動作，他太了解自己師妹的性子了，即便過了這麽多年，若是自己對她以外的任何女性角色表達一丁點的關懷，都會被她想歪了去，尤其是現在，他一點也不能刺激到她。

風飛玉冷笑一聲，“師兄可聽過和合散？”

“和合——”風神醫面色大變，“你居然——”

和合散是天羅禁宮內頂級的媚藥，用的尋常女子身上，這……

風飛玉笑容越發陰森詭異，“是啊，就是和合散，他們將我害的這樣慘，破我百毒不侵的照門，廢我武功，我既然報覆不到他們，那麽……這個女人長得跟那個王妃那麽想，還關系匪淺，哼……也是她活該！”

風神醫看著風飛玉，那眼神全是不可置信。

風飛玉慢慢走上前來，一瘸一拐，灰白的頭發半垂在臉頰上，眼眸之中閃著幽光，“師兄，你是要怪我嗎？你以前從來不怪我的。”她面色一變，“是了，你說過，那個王妃對你不錯，你肯定是看上那個王妃了對不對？！”

風神醫花白的眉毛緊蹙。

這段時間，風飛玉的脾氣十分的怪異，時好時壞，他一直以為是中毒到底她性情大變，但此刻他卻意識到，這個師妹，早不是當年那個人，聽聽她這都說的是什麽話？

風飛玉等不到風神醫回答，恨的咬牙切齒，“我就知道，都是那些賤人，我就知道——”她咬著牙說著，牙齒間發出哢嚓的聲音，讓人毛骨肅然，可是很快，她又笑了起來，“不妨事，不妨事，因為她中了幽蘭醉呢，幽蘭醉啊，那可是個好東西——”

“你——”這次，風神醫面色直接大變。

幽蘭醉，是藥王谷醫宗門下不傳之秘，是禁忌，這世上，知道幽蘭醉的人，出了他們醫宗之人，不超過三個，而且從下毒，毒發，再到中毒身亡，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，尤其是下毒，幽蘭之香再加上多種誘因，才能完成，而且會讓中毒的人毫無所覺。

他當時給藍漓檢查脈搏的時候，便覺得那毒蹊蹺，可竟萬萬沒想到會是幽蘭醉！

幽蘭醉，這種毒，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樣美，中毒的時候無知無覺，毒發的時候更是如同醉生夢死。

當年他們還在藥王谷醫宗門下的時候，風飛玉和他曾悄然研究過這種毒，風飛玉想要找個人來試一試，卻被他言辭阻止，他萬萬沒想到，今時今日，竟然是藍漓中了這種毒。

風飛玉輕描淡寫的道：“師兄啊，你當年不讓我找人試毒，我本來以為那幽蘭醉，我是沒機會研究出的，沒想到，這麽多年過去，還是有人送上門來讓我試，你說我運氣是不是極好？嗯？”

風神醫嚴詞道：“你不是說你被困孤島之上，你怎麽給藍漓那丫頭下的毒？！”一個在孤島，一個在京城，根本沒有半點可以接觸的機會，怎麽可能？

“追殺你的另外一批人都是什麽人？這些年你自己在外面，到底在做什麽？！”

風神醫的神色越發的冰冷起來，有些事情，他一直刻意讓自己不去想，但事實上不去想不代表那些事情不存在，眼前這個怪異陰森的女人，早不是當年那個驕傲蠻橫的師妹了！

“你當年都不管我，現在又來管我了？”風飛玉神情淒厲，“怎麽了，嫌我現在老了是不是？”

骯臟的地面上，水清幽和合散發作，渾身抽搐，面色漲紅。

面前，風飛玉咄咄相逼。

風神醫看著她的樣子，知道與她毫無道理可講，直接起手將她點了穴道，先將風飛玉送到了小院之後，又將水清幽也從泥濘之中帶出。

和合散是天羅頂級的媚藥，並非一般尋常女子可以忍受。

水清幽早前中了軟骨散，渾身無力，又是連著幾日沒有吃喝，意志力早已大不如前，藥效作用之下，早已經意識不清。

風神醫大嘆了口氣，都怪自己將她擼來，不然她不能無端受這等屈辱，不過尚辛，風神醫醫術冠絕，就算是和合散，他也有應對之法。

他極快的取出金針，幫水清幽解除痛苦，並找了一粒自己隨身攜帶的固元丹給她服下。

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給水清幽控制了毒素，然後將人送出去，以免再收到師妹的荼毒。

至於風飛玉那裏，他……

只能是先走一步看一步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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